太太前问候
小曼上
先生:
一天亦不得闲!真是烦死我了。今天本想在家做点事情,哪知又不能如愿,现在又得出去赴一点免不了的茶会,是从前的老同学从美国回来的,要想静静地同你谈谈亦不得机会,无味得很,我想你今天一定来的,我又不能在家,你说巧不巧,早晨张道宏同一个杨先生来坐了许久,腻烦得我只想哭,一个人活着就有这些无味的事,你躲不了的。
昨天同三舅母两个去看电影,见着慰慈同梦绿,他俩对我的样子使我心里非常地难受,可惜慰慈没有接到我寄出外国的那封信,不然他一定明白我了,他只想同我一起玩,她又不乐意,为了一个朋友为什么叫他们夫妻生意见呢?有机会望你同慰慈谈谈,活在世上就有许多不如意的事,人间有一个十分满意的人么?明天千万来,我现在要走了,不放心你,写一个字条让你知道,我今晚七八点回家。
小曼
第27章 散文
《扫荡着无际的青空:徐志摩文集》
巴黎的鳞爪
咳巴黎!到过巴黎的一定不会再稀罕天堂;尝过巴黎的,老实说,连地狱都不想去了。整个的巴黎就像是一床野鸭绒的垫褥,衬得你通体舒泰,硬骨头都给熏酥了的——有时许太热一些。那也不碍事,只要你受得住。赞美是多余的,正如赞美天堂是多余的;咒诅也是多余的,正如咒诅地狱是多余的。巴黎,软绵绵的巴黎,只在你临别的时候轻轻地嘱咐一声“别忘了,再来!”其实连这都是多余的。谁不想再去?谁忘得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