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父号称是严师出高徒,但我认为像他这类老顽童,再严厉也有限。除非是我们想要了他的老命,比方说,偷他的保命酒喝。
我深知后果,却还是冒险犯上。比起责罚,我更需要解决的,是狂躁的元神。我要镇压住它,不让它在胸腔左冲右突。它比一只小兔子还机灵,还欢蹦,还窜得飞快,漫山遍野跑个不休——
我愕住了。
小兔子,我想到的是小兔子。
一瞬间我如遭雷击般的恍然大悟。
但我不想让自己恍然大悟。
可是来不及了,我已看见了他。他披着单衣,赤着脚,孤零零地站在我的屋前。他不说话,只一径睁着他明净的眼睛,就那样望着我。
月下的十四岁小少年,他的眼神热切急迫,且不顾一切。
我抱着沉甸甸的酒坛,他忽地走过来,猝不及防地将我一抱,哑声说:“师哥,我喜欢你。”
隔着一只黑亮的酒坛,他拥抱了我。或是说,他拥抱了那一坛酒香。
是,我已充分了然,他待我的心意如我待他一般,并不是先前自欺欺人的同门情深而已。
但我们本可不必说破。
我没有挣扎,但他却焦怒了,用力地将酒坛一掼。如水沉静的夜色里,一声脆响清晰得似轰炸,我一震,酒香已如细蛇,在我的脚边延展开来,寸寸吞噬了地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