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天,是小娥出狱回到杏山的第二天,大姐家屋子里中间的圆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,大姐,大姐夫,二姐,二姐夫,弟弟,妹妹,外甥,外甥女,还有小娥的三个儿子,一家人围坐在桌前,为小娥接风洗尘。小娥坐在窗边,木然的。她留着齐耳短发,头发乌秃没有光泽,她身体臃肿,脸色暗沉,毛孔粗大,看起来与其实际年龄不相称。小娥神色呆滞,一言不发,她不敢与人对视,别人说什么她只是轻声应和,似乎听不懂他们的意思。是啊,将近二十年,小娥在监狱里蹲过的这段时间,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,甚至人民币都换了几版。那个时代平慌慌的大家都是无产阶级,除了手里的几张粮票就什么都没有了。而现在,高楼林立,商场,购物中心,私家车,笔记本电脑,智能手机,所有所有她都没有见过,看什么都慌,看起来就像个傻子也说得通。
大家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,小娥时不时地扫一眼坐在身旁的三个儿子。小娥的大儿子叫小军,中等身高,身板长得很结实,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和小娥很像。二儿子胖老二,人如其名,他长得胖,敦实得像个陀螺,圆头圆身子,嘴里“嘎嘣嘎嘣”地嗑着瓜子,他们的父亲是马红军。小儿子,阳阳,他的父亲就是死去的宋诚实,他跟宋诚实很像,长得很瘦,两个颧骨像两座山峰高耸着,那黑白分明的两只眼睛清澈见底,他留着小平头,穿着一件白色的Polo衫,白色的运动鞋上没有一点污泥,他眉头紧皱,正在思索着什么。